蕭奕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他就知道招搖不會拋下他不管的。

招搖不敢看赫連桓楓臉上的表情，她害怕看到他絕望心痛到極致的表情會忍不住後悔，會不顧一切的重新投入他的懷抱，所以她沒有給自己留任何可以反悔的餘地。

此刻的招搖已經沒有臉面再面對赫連桓楓，她已經給了赫連桓楓最大的難堪。

和蕭奕的性命相比，目前她只能選擇這樣做。

赫連桓楓自嘲的大笑起來，“原來你心中從未放下過他。”

招搖無言以對，她用平靜的眼神盯著赫連桓楓，“倘若你一定要殺了蕭奕，那我便隨他一起死！”

赫連桓楓蠻不在乎的笑了笑，“既然這樣，那你就死給我看，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在乎蕭奕？”

聽到這裏，招搖笑著握緊手中的劍柄。

就在招搖要橫劍抹脖子的瞬間，赫連桓楓與赫連離洛同時出手。

只不過赫連桓楓比赫連離洛更快一步擡起手握住了那鋒利的劍刃，劍刃劃破了他的掌心，鮮血滴滴滾落。

赫連桓楓用錯愕不解的眼神盯緊了眼前的女子，再一用力，將招搖手中的劍奪過來。

劍砰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那就像是誰的心落在地上摔碎的聲音，清脆卻殘忍。

然後，赫連桓楓攥緊拳頭，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滴滴落下。

疼痛和陰霾在赫連桓楓冰冷的眼眸中交雜，他仍是目不轉睛的凝視著招搖，凝視的那麽專註，仿佛即使天崩地裂都無法讓他轉移視線。

他的眼裏沒有陰冷、沒有黑暗、沒有幸福、沒有仇恨，有的只是無盡的茫然，仿佛他生命中的一切都被瓦解了。

可漸漸的，那散亂的空洞又凝成了一絲悲傷的光亮。

“就念在我們曾經的情分上放我和蕭奕離開吧，我會感激你一輩子。”招搖笑著擡起頭來咬牙應道，她逼自己正視赫連桓楓的眼神，她怎麽可以這麽壞。

眼前這個女子的模樣，讓他仿佛萬箭穿心一般疼！

他們曾經有過情分嗎，可是這一刻赫連桓楓感覺不到他們之間曾有過一絲一點的情分，往昔的一切都被今日的殘酷徹底斬斷。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怪只怪我和你之間有緣無分。”

說完這句話之後，連招搖自己都想抽自己兩下，所以她難以想象赫連桓楓聽到自己口中這些殘忍的話時心中是怎樣的感覺。

赫連桓楓別過頭去不再看招搖，“我放你們走！”

他說過只要是她的決定，不管怎樣他都一定會尊重她。

招搖應了一聲，“好。”

招搖空洞無神的目光轉向站在她身邊的蕭奕，“蕭奕，我答應跟你走，可是你要立刻下令讓北棠國的士兵全部撤出赫連國，不得再與赫連國開戰！”

招搖望著蕭奕，提出要求。

蕭奕握住了招搖的手，“只要你肯跟我走，不管你讓我做什麽，我都聽你的。”

蕭奕在招搖的攙扶下艱難的站了起來，用盡力氣大吼一聲：“北棠國將士聽令，全軍撤退！”

蕭奕此話一出，眾將士一片嘩然。

自然，吃驚的不僅僅是北棠國的士兵，赫連國的將士也是十分吃驚。

泰勒立刻上來跪下，“主子，萬萬不可放這些逆賊離去，留著北棠國這些逆賊始終是個心腹大患，它日這些狡猾的逆賊一定會卷土重來再殺回來……”

泰勒說完之後，全軍將士馬上積極響應，“還請皇上三思，絕不可以放了這些敵人！”

眼看赫連國的將士一個個不殺了蕭奕誓不罷休義憤填膺的模樣，招搖心中也清楚赫連桓楓到底是用怎樣的心情來做這個決定的，若不是她用自己的性命威逼他，只怕赫連桓楓也不會改變主意。

正在這時，赫連桓楓擡起了手，眼神中帶著不容違抗的堅定，“都不用再多說了，本王心意已決！”

可他又是花費了多大的努力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做出這個決定之後，當蕭奕帶著北棠國的士兵和她離開之後，他要遭受多大的非議，全軍將士要如何看待他為了一個女人破壞了所有計劃。

赫連桓楓雙拳握緊青筋暴露，“傅招搖，你可想好了，你若和蕭奕走了，我們之間便真的情斷意絕了。”

招搖咬緊牙關，“我不後悔。”

招搖的心疼的難以自制，因為她傷赫連桓楓有多深，她的心就有多疼。

招搖的那一句“我不後悔”就像一根刺深深紮進赫連桓楓的心窩，鮮血從他握緊的拳頭一滴一滴淌下來，他終於狂魅的大笑起來。

只怕這天下再沒有比他在窩囊的男人了吧，被扣上了這麽一頂綠帽子還要當成全別人的情聖，這個女人如此負他，他卻還是舍不得殺她。

“好，傅招搖，我一定會記住今日你說的話做的事，若它日再有想見的一日，我絕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招搖心中悵然，他們還會有再見面的一天嗎？

最好不要相見。

只是有些話，在臨走之前招搖依舊想要對他說，“桓楓，在我心裏，你始終是一個英明的君主，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早日實現你的理想，忘了我吧！”

赫連桓楓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被無情的碾碎。

或許她愛過他，可在她心裏，他始終是比不上蕭奕，所以他才淪為全天下最大的笑柄，她把他心中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渴望、所有的希翼全部毀掉，絲毫不剩。

赫連桓楓絕美的面容痛苦的扭曲在一起。

“走啊，走……”

悲慟到極致，赫連桓楓突然狂笑起來，他笑得驚天動地，笑得戰栗不止，眼眸中的清澈已經凝成了可怕的紅血絲，沈淪在一片無敵的絕望和癲狂之中。

如果沒有與他相遇，就不會讓他遭受這樣的痛苦。

可是在人生中沒有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招搖願意退回，哪怕是小小的一步，讓她重新選擇，重新開始，她寧願從未遇見。

只不過人生不能後退，只能前行。

——赫連桓楓，無論我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在我的心裏，你永遠都是那個可以陪我同生共死的人，此刻我更加確定，你永遠都是我心中誰也無法取代的赫連桓楓，永遠都是，永遠……

——就讓我一個人墜入地獄永生永世承受烈火的炙烤，來贖掉我身上的累累血債。

——就讓我當一個壞女人吧，你恨我吧，恨了，就不會愛了，就讓我任性一次，就讓我永遠把你放在我心裏吧。

——赫連桓楓，今後，請一定要幸福。

招搖笑著轉身，她攙扶著蕭奕在北棠國眾將士的護送下慢慢向相反的方向過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人世間有很多可以傷人的利器，可對於赫連桓楓而言，那天最傷人的利器不是身上流血的傷口，而是招搖臨走前的笑臉。

在赫連桓楓閉眼的最後一刻，將他徹底推入絕情谷底的輕松笑臉，那張他永遠也忘不了的女人的臉龐刻在他心裏很久很久。

招搖走得毫不留戀，沒有卻步，沒有回頭。

她不能給自己反悔的餘地，更害怕看見赫連桓楓眼中因她而積郁的絕望和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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